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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啟靈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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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來了躺下卻發現有些怪異,細一看才見自己身上穿的仍是那身水色“絲月袍”,雖舍不得也沒法子,只好先解了下來收進戒指裏,換上了之前穿的寢衣。“怎麽著快些有個由頭,也好將東西拿來用上。”一念又把自己驚到了,什麽時候貪愛享受至此!日常總以樸拙素凈為意,一是身份使然,另一則是眾人皆知太太最不愛人明媚鮮妍。再有“為女尤當隨分從時”乃家教所在,講吃挑穿可不是什麽好話。如今卻是被神仙慣壞了。

也無睡意,索性取了玉簡來看。妙在這神識之用,不需燈火,玉簡又極小,與小指相仿,如此讀書實在是神不知鬼不覺。“若人間也有此物,當年偷讀書時可方便多了。”

卻想不到運起神識還沒看完一本書,倒先聽了是非。

這守夜的婆子待夜深了,在院口小門處偷偷吃酒閑話打發時光,四周安睡又離屋子甚遠,再也想不到有人“聽墻角”的。

“鄔婆子你是要發達了,到時候記得提攜我們老姐妹,來來來,我給你篩上一盅。”聽聲音是李紈院裏守夜的一名錢姓婆子。

“嗐!哪兒啊!老姐姐給我倒一盅去去晦氣倒才是。”

“休要瞞我們了,周瑞家的晚飯後不是特地找你去了,那可是太太的陪房。正經說起來,比咱們院裏這位還得體面呢!”

鄔婆子似狠灌了兩盅,嘆氣道:“可不是來找我了,尋到我一通好訓呢。”

眾人道“這怎麽說的,誰不知道你們兩家可沾著親呢。”

鄔婆子道:“正是沾著親呢,”略停片刻,方接著道:“不怕眾位姐姐說我沒臉。這一陣不是說要放人選丫頭的嘛,我想著這麽好的行動機會,管家管事的萬沒有放過的道理。便去求了,想著能換處差事。”

眾人附和道:“若能換時,誰不想換了這處?若能換去二奶奶院裏,整日給人送東送西的,也落點好處。”

又有人說:“正是這個理兒,我們是不敢想望采買廚房那樣的去處,哪怕仍舊是守夜看門呢?守個通外的門,或者換個有出入的地界兒當差也好。”

“我有一要好老姐妹便是在老太太後院當差的,每月就是幫那些大丫頭小丫鬟從街上遞些水粉零嘴的,也能落下百十個錢。”眾人又是一通附和。

“這寡婦奶奶真是,不出不進。也不見她給誰送點什麽。你看二奶奶,今兒給老太太敬個菜,明兒給小姑子們送點茶葉。還能少了跑腿婆子的賞錢?偏我們這位,婆婆不疼姑姑不愛的,真沒絲毫松動處。”

“二奶奶如何能比?哪個月舅太太不來往幾回?當季的點心新奇的擺設,喔喲喲,真當是金陵王。”

“我們這位,娘家當家的又不是親娘,家底又是那麽著,可不能比。”

“可不是,別跟二奶奶比,你看那嫁妝不就是明擺著的。”眾人忘了鄔婆子的事情,只你一言我一語地抱怨當的這差如何的清湯寡水。

李紈收回神識,心裏不是不尷尬。自己新寡又有稚兒在側,一日日謹言慎行唯恐犯了誰的忌諱,凡事能做的便是“照例”兩字。本就是口拙之人,更別說如鳳姐那般言語討喜,是以能不說時便不開口,寧可是無趣亦好過失禮。

再說遣人送物,李家如今都在金陵,走動自然不多,且自己日常居家用度都是府裏分例,並無特殊之物,又去送誰來?夫喪還不滿三年,滿世界溜達什麽。

至於脂粉零嘴,更與自己無幹了。且又想著替賈蘭攢些家底,自是能省則省。卻不想自己的謹慎安分倒阻了這些奶奶們發財了!心裏一時氣憤一時傷懷。

握著玉簡的手指緊了又緊。又再想了一會兒,卻又失笑:“這受的哪門子的氣來!倒為些婆子的言語不自在了。”又再細想,這些婆子於她們有得利處便是好,若無便是一萬個看不上。這會兒說著是把鳳姐擡得天高,一時捉住她們吃酒了又滿嘴“閻王、夜叉”了。“天下熙熙皆為利來,天下攘攘皆為利往。”自己倒稀罕這種奴才嘴裏的高低來。便丟到了一旁,只收小了神識看完玉簡便睡下了。

轉眼幾天又過,因是揚州姑太太身子不好,老太太最是偏疼這個幺女,在家時恨不得什麽寶貝都堆到她身邊的,如今得了這個信兒,便沒了興頭,連生日和中秋也沒大張羅。王夫人和鳳姐自是看上頭眼色行事,也按下了興致,只連日應酬了幾家老親故友便罷。李紈自是不出這些場面的,只日日帶著賈蘭看書認字,跟許嬤嬤商議些事。

這日莊子上來說人都安置妥當了,許嬤嬤便來辭行。李紈讓人都出去了後,取出一個石青繡竹葉的荷包來,從裏頭掏出兩個瓶子給許嬤嬤看。一個淡綠大肚短頸瓷瓶,不過拇指大小,另一個粉白細高,也是個瓷瓶。

李紈道:“嬤嬤,這綠瓶裏頭是兩丸藥,這白瓶裏頭是藥水。你拿了去,到安頓好了,先用一半的藥水送服一丸藥,半個月之後再服剩下一半。兩樣都是補身益壽的東西,您別推辭,我這兒還有。這也不單是為你,也是為了我跟蘭兒。”說著便將瓶子又拿荷包裝了遞給許嬤嬤。

許嬤嬤心知賈府有自己的藥房,便以為是李紈得的人參什麽丸藥,謝了恩便收了起來。倆人又捋了捋要做的事情,許嬤嬤道:“橫豎有什麽事定會讓常安跟他家的來稟奶奶的,便是我,一月也會來給奶奶磕次頭。”

常安是常嬤嬤的兒子,李紈身邊幾個嬤嬤,只許嬤嬤是自梳了的,另外常嬤嬤跟閆嬤嬤都有兒子且都是李紈的陪房。李紈道:“我沒什麽擔心的,雖說是要積攢家底的意思,總歸蘭哥兒還小,並不著急。你們行事只記得第一便是要妥當,莫要招人眼。這府裏你也知道,若是做張做勢起來,倒是替我惹禍呢。”許嬤嬤忙答應了。又說了幾句看天也不早,許嬤嬤便收拾了行李出府去了。

一時閆嬤嬤帶著賈蘭進來給李紈請安,李紈忙讓抱上炕摟在了懷裏,又對閆嬤嬤說:“蘭哥兒學認字倒快,我倒是想讓他多學點,只他還太小,要請先生之類的話卻不好說。因我想著,能不能找人畫些書?便是將那些四書五經史書掌故裏的故事,畫成畫,再配上簡單的文字,又有趣有能學了東西。嬤嬤看可行?”

閆嬤嬤聽了,思量片刻道:“這主意倒是不錯,只是這需得找熟讀詩書且擅丹青之人,聽奶奶這意思,又是以畫為主的,怕是弄起來不容易,得費些時候。”

李紈便道:“我知道閆嬤嬤娘家兄弟有做書畫買賣的,便勞你替我打聽一下這事。便是多請些人也不怕,只幫我問問要能成的話大概多久能得,另外資費如何。”

閆嬤嬤聽了點頭應是,遲疑了下說:“奶奶,這樣費時費工的活兒,怕是很要些銀錢。”

李紈自是知道嬤嬤的想法,若要換了以前,她也不敢出這主意。如今自己看的那些書這般活靈活現,再看賈蘭看的書,真是可憐,再加上金銀如今對李紈來說實在不成個問題。也不對,應說是金子才對,銀子卻還犯難,因那壓艙底的卻沒有用銀子的。

如此李紈便對嬤嬤笑道:“嬤嬤且先去打聽,銀錢的事卻不用犯難的。只是這事兒要悄悄的,免得讓人知道了,說咱們輕狂。”閆嬤嬤便答應了自去問詢不提。

這裏李紈又指這指那地將人都支使了出去,從戒指裏取出啟靈丸餵了賈蘭。水藍的藥丸甚是好看,也沒什麽藥味,倒是有股子清涼。賈蘭早已經吃過一粒,這次抿著嘴非要拿在自己手裏細看了半天,李紈正要發急,他才塞到自己嘴裏吃了。

據書上所言,這啟靈丸吃過三粒後,再吃也沒有用了。李紈想著過幾日再給賈蘭餵一粒就算功德圓滿了。也不是沒有想過讓賈蘭修仙,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修才對,且太初訣拿到外頭來翻開時是一點反應也無,而那珠界裏卻只有自己進得去。

別說人了,那珠界“納生不納命”,說白了,花花草草的還能拿進去,若是雞鴨貓狗之類的活物就不行了,更別說人。李紈也不貪心,能將賈蘭的身子骨養好,又能開智啟靈多認幾個字,已經阿彌陀佛了。真是做了皇帝想神仙,哪還有個頭。

兩歲的賈蘭已經很知道李紈處有好吃的,他雖說不清楚,也知道留著肚子,便越來越不肯喝奶。好在賈府便是主子不喝奶了,這奶媽也得跟著伺候,倒不用怕奶媽情急之下作出什麽來。開始餘嬤嬤還急過幾次,後來看李紈也不提換人的事,賈蘭吃別的也吃的好好的,便也放下心來,只跟著伺候就是了。

李紈摸出幾粒剝好殼的青菇米給了賈蘭一粒,母子倆就喝著靈泉吃靈米。正吃著呢,外頭簾子響動,賈蘭迅速將手裏剩下的一小口塞進嘴裏,還示意李紈將剩下的收起來。李紈看了一楞,這孩子怎麽知道這事兒是避著人的呢?將剩下的靈米收進荷包,這可是個正經的荷包,自從戴了戒指,李紈便不拿那青雲荷包出來了。

便拎著荷包逗賈蘭:“蘭兒,幹嗎要把糕糕收起來啊?”

因這青菇米實在與尋常大米大大不同,李紈只好一開始便跟賈蘭說是糕。賈蘭狐疑地看著李紈道:“娘每次都是跟蘭兒偷偷吃的。”

李紈呆住,心想著是不是不該這麽早給賈蘭吃啟靈丸,又暗幸自己沒有再表演過“淩空取物”,第一次用青雲荷包裝團香果時,賈蘭就甚是好奇。這下被兩歲的兒子說偷吃,還真是面上有點掛不住。

只是這些奇怪吃食也確實不宜讓別人知道,便對賈蘭說:“蘭兒真乖,這些是娘專門尋了給蘭兒吃的,蘭兒吃了把身子骨養得壯壯的。”

賈蘭聽了高興,道:“蘭兒長得高,蘭兒還要上學念書,娘還找人給蘭兒畫畫。”

李紈一聽賈蘭果然知事了,更高興,又對他說:“蘭兒記住,蘭兒吃糕糕和娘給蘭兒找人畫畫的事情,誰都不能說,記得嗎?”

蘭兒歪頭想了想,道:“只能跟娘說。”

李紈點頭,肯定道:“對,只能跟娘說。蘭兒記住了沒?”

賈蘭點頭“記住了!”又把那個裝了青菇米的荷包拽了過來,打開來看看,撫了撫肚子道:“晚上認字的時候吃。”因李紈在晚飯後帶著賈蘭認字,都不讓丫鬟在身邊伺候,是以賈蘭才有此一說。李紈聽後又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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